临近毕业的时候,我找到了生平第一份工作,在班里,我和一个老乡是最早搬出学校住的人。那时候的房租远远比现在便宜得多,我们漫无目的的乱找一气,没有中介,没有上网查询,徒步走遍了文一,文二,文三路。正规的小区房价让我们望而生畏,直到下午时分,我们在古荡湾新村找到了房子。他和女友租一间二楼带阳台的单间,我在前一幢的一楼独住。没有独立的卫生间,狭窄的空间仅够放一张床、一张小桌。我没什么东西,一个行李箱、一床跟了几年的被褥、两个脸盆就是我全部的家当。农民房的一楼都很矮,我个子比较高,站起来几乎头能触到天花板,我将东西都藏于床下,小窝就不显得那么拥挤。白天匆匆去上班,下午回来洗洗衣服,看书。相比之下,在那些没有任何电器干扰的日子里,我却能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做自己想做的事,一个人想好多好多问题,没有任何烦恼纠缠,没有任何琐事干扰。过年的时候我没有回家,第一次,在外地,一个人。过年了,忽然很想家,开始觉得孤单,我跑出去,在二手市场买了个电视机。于是黑夜里我的世界里开始有了声音,有了色彩,这个小窝不在寂静的可怕。那几天找不到可以吃饭的地方,我买了好多的方便面和零食,大年三十的时候从老乡那里出来,电视里春节晚会刚拉开序幕,一包泡面就着一袋榨菜,我开始想家。
再后来跟几个朋友混住在龙驹坞、金鱼井。我们这帮人,就跟搞行为艺术似的团聚在一起,白天见不到人,晚上凑到一块,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找工作,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不凡,所有的人都没钱。我们奇迹般的存活了下来,奇怪的是也没觉得饥饿过。渐渐的,大家的情况都有了好转,我们一个个相继离开。我被家里叫回。
回老家后,大病一场,康复后我不听父母的劝阻,固执的揣800块钱只身前往祖国首都北京。这又是个我刻骨铭心的地方,在这里我饱受人间冷暖,一生中的酸甜苦辣在短短几个月我就都尝了个遍。好多辛酸和苦楚我从未跟任何人提起,饥饿、寒冷,伤痛,疾病,车祸,世人的冷漠与傲慢,我坚强的穿行在北京的大街上,料峭的寒风吹得人瑟瑟发抖。只有在深夜里,我才深深恐慌,那种恐惧是深入骨髓的,黑暗中无法看见再生的光芒,没有方向,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声音,四周静的可怕。将身子蜷缩,一个人听见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
我再回到杭州。这里面多少有点宿命的味道。我和两个朋友,我们三个人住到了教工路的保厅社区。这一住就是两年。两年中,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情况开始好转。我学了不少东西,性格也改变了不少。我学会将情绪隐匿起来,学会喝酒,学会装腔做事。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撕下平日那张脸孔,才会看清楚自己是什么样子。保厅的治安很不好,在一夜之间,朋友丢了一只手机,我们三个人同时不见了裤子。那天我们都没上班,光着屁股很郁闷的躺在床上抽烟,我们甚至都没说过一句话。最后异口同声的说,我们搬家吧。
后来我们又去了教工路北口的唐门。那个一下雨就深似池塘的路,一到夜晚就看不见前面的深巷。
仔细数数,我真的搬了不少地方,深入杭州,紧紧扎根在城西。又后来的黄姑山路,又转回去的文一路,教工路,现在的翠苑,宋江苑。那天下班后,我只顾着骑车,遇见红灯就拐,鬼神神差的竟走到了古荡湾新村。怀着不一般的心情,我默默缓慢的环视着这个曾经很熟悉,现在却又很陌生的地方。我骑到曾经住过的那幢房子前,来到那个曾经属于我的小窝跟前,时过境迁,门前还横亘着那块洗衣服的大石板,那株我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已经茁壮,藤萝缠绕了半面楼墙。一个小伙子赤膊爬在席子上看书,大门敞开着,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书,一只腿自由的抬来晃去,不时伸手驱赶着围绕着他的扰人的蚊子。我静静的站立了好久,感觉心里有好多的滋味。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我想起了过去,想起了那么多的不堪,想起了那么多的走过的路,那就是我啊。
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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