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之死

那一年夏天，公司新来一个实习生。她刚大学即将毕业，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 女孩满脸笑容，青春洋溢，前台做一些接待打印记考勤的活儿。

公司给她新配了台电脑，看我闲着领导让我帮忙给她装上。 我推着主机至前台，发现她爬在桌子上睡着了，睡的那叫一个酣。我说你的电脑，她没反映。我又大声喊了一下，还是没反应，旁边女同事走过就推了推她的肩膀，我的天，人家嗯了几声还是没醒来！

这时领导来了，要知道这是上班时间啊，她应该是从中午饭后回来睡着的，这都快 1 小时了！ 领导看着她，我们都蛮尴尬的，使劲叫她，推她，摇她，她怎么都不醒！ 最后终于醒来了，揉着眼睛很生气：干嘛呀！ 当时，她一身白衣，晶莹素裹，顶上的射灯照在她慵赖的脸上映得她脸上的细细的绒毛发出金色的光芒，像极了圣母玛利亚。

我经常迟到，有一个叫石头的哥们天天迟到，我迟到最多不会超过 10 分钟，哥们永远绝不少于半小时；一月上班 21 天我最多迟到记录是 12 次，哥们是 19 次。公司流传着一种传说：早上看见我，就赶紧跑，说明快迟到了；早上遇见哥们，就别着急了，说明已经迟到了。你说迟到就迟到吧，哥们经常在等电梯的时候碰见老总，你说碰见就碰见吧，还就他们两人，连续几天，老总都尴尬了，人哥们不卑不亢，镇定自若，举止自然大方，说老总早上好！你要是老总你都不好意思看哥们。

公司有点半国企的意味儿，违规次数多了要被贴大字报，我们就经常求着前台妹子网开一面，少报几次。逐渐熟了，会用冰淇淋，撒琪玛贿赂，实在太严重了就请吃饭。她也很上进，积极学习，后来做到行政人事，组织过几次团建，和大家关系都很好。

后来我离职了，后来看到她结婚的消息。在前单位有几特别要好的先后都离职，我们就建了个群。时光荏苒，有一天突然有人提出聚聚，我说把当年的前台妹子也叫上呗，没人说话。一个同事私信我说，你不知道吗，她死了好几年了。

我突然懵了。

说她结婚后生了个孩子，孩子不到 1 岁，她跳楼了。

我说为什么啊，忧郁症，产后抑郁症。

一阵唏嘘。挺悲凉的。 我甚至模糊了她的样貌，但那个青春活泼的印象一直在记忆里。

去年，石头也死了。

脑梗。

好多年没联系，先是刷到他家人用他微信在朋友圈发起水滴筹，看到他戴着氧气面罩躺在医院的ICU.

匿名捐了一点钱，一周后人没了。

那个晚上我没睡着觉。